九漫．嗑書人

7-14，終止了我們所有夢想。

「謝謝指教！」

我與對方握手，她的握力大得我手疼。

我努力抬起眼看著她們，笑容耀眼的她們，全大叫著抱成一團摔倒在地。

沒有多說話，我們脫下球衣，背對離開那太過閃耀的光芒。

隊友們放聲大哭，傷心卻蓋不了背後的歡呼。我跟筑云學姐拍拍她們的背。勝者繼續往前，敗者回頭。就是這種感覺吧。

走到教練身邊，大家都低著頭，眼淚不停地掉。

「妳們很努力了。去廁所洗洗臉吧。」教練嘆了口氣，轉身離開讓我們靜靜。

在這個時候，我卻沒有哭。

不知道為什麼，我卻沒有感到那麼的悲傷。明明我是很想贏的啊，明明支撐著球隊之一的我，現在應該跟大家一起承擔挫敗的難過，甚至更感到失望啊… …我卻不哭。

看著隊伍被一場比賽打落了驕傲與快樂的背影，漸漸走遠向遠方的廁所，我與筑云學姐與游擊潘學姐不知如何是好。那是我看過最失落的背影。明明是陽光普照，卻像是夕陽下落魄的身影，黏著一條長長的傷心影子。

「大家都哭了呢。」筑云學姐也望著隊友們漸漸縮小。

「嗯，就差一點點了啊。」我應道。她們終於消失在視野。

「喂，來傳球吧。」平常就很man的潘學姐提議。

「也好，反正等她們回來之前也沒事做。估計要很久吧。」筑云學姐開始活動活動。

我也站定位，堅決不哭的三人開始三角傳球。

一樣的精準，一樣的速度，卻少了懷抱夢想的重力。

「其實… …我們也很難過啊。」筑云學姐開口，打破沉默的傳球。

「她們還說什麼，我們根本不想贏、根本不在乎勝負，」潘學姐接口：「其實，說不定最想贏的人是我們。」

「很想贏呀，我們都是認真的，非常想要贏。」我說。

「雖然輸了，但我們是縣賽第二名耶。」筑云學姐。

「哈，該感到一點點開心吧，雖然輸了，沒辦法去全國賽了。」潘學姐。

「五年級的還有明年呀，」筑云學姐嘆氣，「但我們六年級只有今年了。但今年結束了。」

我接住球，捏了捏那顆橘色軟球。

「我明年六年級，就要去美國了… …所以，這也是我的最後一年。」我說，球脫手。

「咦！？妳要去美國！？」兩個學姐驚訝說。

「嗯，不過只去一年而已。」

「那球隊沒有妳不就不行了？」筑云學姐失望道。

「不會啦，大家都會成長的啊，」我笑笑，「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很想繼續打樂樂棒。」

「那，這都是我們最後一次，一起打球了耶… …」筑云學姐停下三角傳球。

「真的耶… …」潘學姐嘆了口氣，望望刺眼的天空。

後來頒發獎盃時，除了我、筑云學姐跟潘學姐勉強對著鏡頭笑笑外，所有人都愁眉苦臉的。

從體育館回程的路上，大家也都不發一言，很多人還在偷偷拭淚。

回到家後，獨自一人在床上，我想著這就是我人生第一次的樂樂棒球比賽，也是最後一次。

我忍不住大哭了。

淚水一直留一直流個不停，似乎覺得流完了就可以再重新比一次賽一樣。

小學生的淚水是無法裝飾的，難過的心情更是無法裝飾的，想必學姐一定也在家大哭了一場。

我很想贏，想守護大家邁向前的道路。

不在大家面前痛哭，只是不希望我們變成一個輸了就哭泣的脆弱隊伍，也裝了點堅強。

直到今天，我仍為那個沒在大家面前崩潰的自己，感到那麼一點點驕傲。

在全校國小師生面前領取獎狀時，隊長還說：「只不過是第二名，有什麼好頒獎狀的，一點都不厲害。」

教練聽到後，在某一天的午休，不再有訓練的午休，把我們叫到體育器材室，把我們臭罵一頓。

教練說了一個關於他去年帶的球隊的故事。是六年級學姐們的故事。

他說，去年的她們，很弱，弱到在初賽第一輪就被刷下來了。

但是，輸得很慘的她們卻沒有哭，反而笑著離開。因為大家都覺得，能夠比賽是一件純粹高興的事。

「輸贏不是重點，過程才是最重要的」是人人聽厭的老話了，但教練還是重複了一次。

他還說，我們得到縣賽第二名，就表示我們在全苗栗縣內所有國小中，是第二名的球隊，說不定也是全台灣最厲害的球隊之一。

我們輸給了客庄國小，因為我們實力不夠，學校樂樂棒球隊成立的時間也短，能夠跟他們打到這樣已經很不錯了。況且，這還是我們學校第一次女子樂樂棒得名。

所以不要哭。

不應該那樣哭泣，而是要帶著驕傲離開。

時不時，我還是會回想起那回憶，那段打樂樂棒球的過去。那場比賽，那些哭泣的臉龐，那悲傷的背影。

如果問我：「什麼是妳童年印象最深刻的回憶？」

我會毫不猶豫地回答是這樣子的故事。

多年後我回到了國小母校，拜訪了當時的教練。

「妳走了之後，球隊就垮了。」教練搖頭跟我說。

「哈？真的假的？」我驚訝，雖然不難預知少了我這個可靠隊友的球隊，會變成怎樣。

「真的啊，大家打球都變得懶懶散散的了，完全不向當時打進冠軍賽的妳們。」教練說：「我還在考慮要不要最近再回去帶球隊呢。」

「老師當然要回去帶啊，樂樂棒球那麼好玩。」

雖然球隊垮了，但沒有我是重大原因之一，居然讓我有一點點開心。

但我一直弄不清楚，教練當時在體育器材室訓我們的那段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直到我看到了漫畫《魔偶馬戲團》裡面一句常常重複的台詞「當你知道該笑的時候，就不要哭泣」，我才恍然，教練的那些話就是想告訴我們這件事。

想哭的時候可以哭，但不要只是哭泣。你要知道，我們也要為了那些值得高興的事情，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