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坐在我面前,喀喀喀喀啃著他的指甲。

他坐在我辦公室的高級沙發上,蜷起一隻骯髒的光腳丫,把我的紅色沙發都弄髒了。

但我笑著為他泡了杯熱茶,紅色的那種。

「醫生… …」他突出的眼球瞪著我,繼續啃著他的指甲。

「李先生。」我笑笑應他。

「醫生… …」他的眼珠慢慢向下滑動,盯著那杯茶。

「喝吧,我新鮮泡的。」

「你知道的,我不喝茶。」他吸吮手指,「… …我不喝茶。」

於是我慢條斯理捧起那杯熱茶,翹著腿看那霧氣飄散。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泡的茶可是一流呢。」我微笑吸著茶的芳香。

他一手使勁抓著頭髮,像是躲避什麼似的將身子盡可能縮在我的昂貴沙發裡。我眉頭一動不動,只是優雅地啜飲一口。

「醫生… …」他的眼神似乎在極力盯著什麼,卻又沒有目標。

「是。」

「你不問我嗎?」

「什麼?」今天泡的茶意外香甜。

「我… …… …」他用那隻指甲被啃得透出肉的手,指著自己,「我… …我啊… …

他不停重複說著,神情興奮。

「我們上次已經談過那件事了,記得嗎?」我哈哈一笑,「這次來點別的話題吧,輕鬆點的。」

他眉頭上揚,露出一副悲傷的眼神。「醫生… …你喜歡泡茶?」

「是啊,非常喜歡。」我陶醉於那甜蜜的氣味。

「有多喜歡?多喜歡?」他細瘦的手伸進衣服裡抓癢。

「非常非常… …喜歡。」我看了他一眼,決定來點好玩的,「就跟你… …拿著刀的時候一樣陶醉。」

他身子一顫,嘴巴極不自然地咧開來。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瞪著我的腳。

我哈哈大笑。

「醫生… …也喜歡… …」他斜眼看我。我知道那是一個問號。

「李先生,我們還是聊點別的吧。」我說。

「不… …」他的喉嚨發出一陣怪聲,「要… …那個… …

「李先生,你不願接受我的療程,要我怎麼跟你妻子交代呢?」我莞爾。

「妻子… …

「還有你的兒子。」我憋笑。

「光… …

「是的,阿光是你的兒子,他十分可愛呢。」忍住大笑的衝動,我的腹部傳來一股疼痛。

他瘦如竹竿的骯髒身體開始扭動,一種野獸般的怪異笑聲從嘴縫流出。

我忍住了,氣定神閒地啜了一口茶。

「李先生,感覺如何?」我問道。

他雙手摩擦我的沙發,在上面抓出一條條油黑的線條。

「那樣可不行唷李先生,那張沙發很貴的。」我欣賞著他無法抑制的瘋癲。

「醫生… …

「在。」我笑嘻嘻。

「想不想知道… …醫生… …

我打了個哈欠:「既然都講到那麼嚴肅的話題了,那你就說你想說的吧。」

「醫生… …… …

「噢不,no no no,先等等,」我伸出修長的食指搖了搖,「我們來玩個遊戲吧,李先生。」

他啃著沒有指甲的手指,卻發出弔詭的嬉笑聲。

「我想那是個yes吧,」我又喝了口茶,「你講一件物品,然後我來回答,你用它來做什麼吧,如何?」

他摳了摳充滿汙垢的腳趾頭,說:「刀。」

「一下子就進入高潮題目呀,你真心急。」我笑著搖搖頭,回答:「刀子,當然是拿來殺人囉。」

他面無表情地盯著我,看似不滿足這個答案。

「對呢,差點忘了,是在問『你』會拿來做什麼啊。」我拍拍腦袋。

「刀的話… …你拿著那把日本訂製的菜刀,它有著非常美麗、也非常銳利的刀尖。」我看著他在紅色沙發上做一連串詭異的小動作,繼續說道:「你突然很想試一下,試一下它待在人體內會是什麼感覺。」

「於是,在那天夜晚,你坐在餐桌前等著你妻子在外面被別的男人做完回家,門鎖被打開,你起身走向門口,外面是你妻子正偷偷摸摸走進來… …」我口沫橫飛地演講:「你心裡毫無感覺地把刀子往前一送,有一種從來沒感受過的快感從手指傳向手臂、再傳向脊椎、再到達大腦,你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你開始嘻嘻笑起來。」

他手指摳著腳上快潰爛的皮膚,發出「嘻嘻嘻」的笑聲。

我知道他的故事。我在心裡嘲笑。

「因為你捅了她的胸膛,把肺捅出了個大洞,她完全叫不出聲。她想要推開你但她辦不到,你突然發現刀子很好玩,所以你又戳了她一刀。」我重複著他之前跟我講的犯案經過,「然後你只是一直戳戳戳戳戳,戳到你回過神來她的肉幾乎散落。」

「掉了… …掉下來了… …」他抬起樹枝般枯瘦的畸形手臂,手掌顫動地一路向下,「是這樣子的… …像這樣掉下來了… …

我微笑看他著魔般的動作。

「肉… …醫生… …肉會掉的啊… …」他對我笑了笑,像個小孩。

「你看著她的屍體,卻什麼也感覺不到,只知道你勃起了。你慢慢用刀柄搗碎了她的頭顱,甚至撿起一些碎屑沾了腦漿就吃,」我兩指一夾,「像在吃洋芋片。」

他看著我,忽然莫名地興奮大叫。

我笑了,笑得好開心。他倏地跳上沙發,兩手高舉過頂,用力地互相拍著。

啪啪啪啪啪啪啪!

他快樂地唱著不成調的歌,雙手大力鼓掌。一種詭譎的魔力隨著他走掉的歌聲在辦公室內膨脹、膨脹、膨脹,就連我的耳邊也出現了幻聽的魔鬼之歌。

「醫生!醫生!醫生!」他叫著我,幸福的活像第一次玩砸水球的孩子,「手指!手指!手指!」

我高興地大口吞了口茶,心癢難搔地說:「再來的題目是手指是嗎?這題可不容易呀。」

他呵呵呵笑起來,手舞足蹈。

我瞇起眼,意味深長地打量他。這個怪物。這頭… …噁心的怪物。

「你用手撫摸她的屍體,用手指細細搔刮著每一寸血肉模糊的傷口,然後,用力將手指插入那黏糊糊的肉裡。那裡很溫暖,很柔軟… …你品嚐血腥味,那股異常的躁動心跳… …」一串毛骨悚然的笑聲,從我嘴邊洩了出來。

他枯燥的手指抓下一塊塊沙發皮,越摳越深。他合不攏嘴地嘻嘻笑,空洞的雙眼卻一點笑意都沒。

我停不下來的繼續說著故事。

「你聽到腳步聲,回頭──阿光,他就站在那裡。你透過窗外的月光看到他的臉,那個稚嫩卻驚恐的臉蛋。」我說:「你站起身走近,你在笑,但阿光用一種你從來沒看過的表情望著你。」

他聽得有些呆滯,不時發出低沉的獸鳴。我笑了,噴出一堆口水放肆演講。

「你抓住想掙脫你的阿光,他一直一直一直尖叫,你打爛了他的小嘴,記得好像有黑色的牙齒掉出來,」我愈講愈覺得興奮,那段黑暗中的血色與暴力,在我腦海像是自己的回憶般上演,「你把他撥個精光,用手揉爛他的小雞雞,把無力掙扎的虛弱的阿光雙腳掰開,你──」

「醫生… …」

「你幹了他,幹了你的親生兒子──」

「醫… …」

「你幹到口水都流了出來,想必真的非常舒服──」

「我… …」「你還記得嗎──」「我沒… …」「你還記得嗎!?你還記得嗎還記得嗎還記得嗎!!!」「有… …」「天啊!他的幼體真的超棒的──」「跟你講… …」「你用力操著他的小穴,他──」「過這件…」「的那個地方緊到你快大叫了!」「事… …」「噢不!你根本爽到大叫了啊哈哈哈哈哈──」「啊… …」「你用你的陰莖摩擦他溫熱的肛門──」「啊啊… …」「進去又出來!到最裡面再拔出來!」「嘎啊啊啊… …」「真的好棒!那個高潮的時候真的好舒服啊!」

我大笑,哈哈大笑,無法抑制的瘋狂大笑,笑到前仰後合。這真的是太瘋狂了!真的是太好笑了!這個故事真的是太棒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張口對著他大肆狂笑,像是不這麼做身體就會很癢一樣。手中的茶不知什麼時候撒了出來,把我一身優雅的白袍染上一片紅漬。我的腹部也一陣鼓脹,這才發現我的手已經放在膨脹的突起處不停摩擦。我還是一直放聲大笑。

他一聲低咕,猛然像是頭發了瘋的野獸撲到我身上,用盡全身力量想要把我撕碎。我也用雙手撕扯他醜陋的臉,用腳踩踏他骯髒的身軀。

我用上全部的蠻力與野性。我只想要殺了他。我只想要殺了這頭怪物。我只想要殺了我很討厭的這個殺人狂。我只想要殺了這個人。我只想要殺了這個噁心的傢伙。我只想要殺了這個穿著白袍說著我的事的這個男人。我只想要殺了用鄙視的目光看著我的這個人。我只想要殺了這個只會喝茶的變態醫生。

 

醫生?

 

 

「那傢伙在幹嘛?」新來的菜鳥獄卒問道。

「他啊?」一旁的老鳥獄卒擠出一臉噁心的表情,「他有病。」

「他有什麼病啊?」菜鳥獄卒怕怕的說。

「他原本是個心理醫生,是個庸醫,」老鳥獄卒解釋,但眉頭緊皺,「這傢伙殺了他全家,聽說命案現場很噁心,是真的很恐怖的那種噁心。」

「?」

「然後他進來後就變成這樣了。」老鳥獄卒轉過身,不想再看那個囚犯,「馬的,越說越可怕。喂!」

蔡鳥獄卒嚇了一跳。

老鳥獄卒朝著囚犯呶了呶嘴:「叫他回牢去,每天盥洗時間都站在那裡不知道在幹嘛。快去!」

「是、是。」蔡鳥獄卒趕緊跑向那名囚犯,「喂!還在那裡站著幹嘛?盥洗時間已經結束了!」

那囚犯卻站在洗手台前呆滯像前方凝望。

4027號!聽到沒有!出來!再不出來我要叫人進去架你出來了!」

他恍若無聞,連眼皮都沒眨。

一群穿著制服的壯碩人員衝進去,強行將那個囚犯拉了出來。他沒做任何反抗,就這麼被拖在地上離開。

但他卻仍然不停望著洗手台上方那塊小小的充滿髒污的鏡子,像是視線再也離不開一樣。

在被拖著經過蔡鳥獄卒身邊時,他似乎聽到囚犯喃喃唸著什麼。

 

「… …醫生… …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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