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漫．嗑書人

隔天，下雨了。少年沒有來。

又過了一天，雨仍舊沒停。他還是沒有來。

過了一天。

又過了一天。

少年沒有來。

女孩獨自一人坐在冷冷清清的桌前，寫著「15元超準天氣占卜」的掛簾逐漸褪色。

「最近占卜一直失靈呢。」女孩看著地下道盡頭，喃喃自語。

「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熟悉又盼望已久的聲音傳進耳朵，女孩欣喜若狂回過頭。

頭髮長長了一點點，似乎連身高也長高了。

女孩不知道是太驚訝還是高興，只是呆呆看著少年。

「欸，最近一直下雨耶。」少年走過來，來到女孩身旁，「都妳啦，占卜一定一直失靈吼，妳得負起責任。」

「咦？為什麼怪我… …」女孩話未說完，就被少年從椅子上拉起。

「走吧。」少年拉著她走上樓梯。

「等、等等！去哪裡呀？」女孩跟著他走上地面。

「去妳家。」

那是一棟在名校旁的小公寓。

「你不是不喜歡淋雨嗎？幹嘛還跑這麼遠？」

「所以來妳家躲雨啊。」少年甩著頭髮。

「這是什麼回答啊… …」女孩也淋了一身濕，擠了擠衣服的水，「總之，為什麼想來我家？」

「明天的天氣，我來占卜。」少年用一種異常認真的眼神看著她，「但是，如果想要明天是晴天的話，有一個前提。」

「… …你在幹嘛？不要學我啦。」

少年逼近她，將雙手放在女孩肩上。「去跟妳媽媽講吧，妳知道要說什麼的。」

「蛤？」

「相信我，明天的天氣一定… …一定會是晴天的！」少年信誓旦旦地說。她從沒看過如此堅定的臉。

她哭著走出來。

「咦… …幹嘛哭？… …」少年慌了手腳。

「笨蛋，是高興啦！」女孩用手拭淚。

「是嗎… …女生果然很奇怪。」

他鬆了口氣，接著，拔腿跑進女孩家裡！

「喂！你幹嘛啦！」女孩慌忙衝進去，卻被男孩鎖在門外，「煩死人！你真的很沒品耶！這又不是你家而且我媽還在裡面耶！」

她用力敲門：「開門啦！」

幾秒後，少年也哭著出來了。但是是因為臉上熱辣辣的疼痛而哭出來。

「… …」少年摀著臉，眼角都是淚水，「妳媽超暴力的。」

女孩一愣一愣地看著少年，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然後少年也笑了。

放學後的那個地下道的轉角，總會有個年輕女孩坐在一張陳舊桌子前，等待著什麼人。

也不是沒事做，就真的只是個興趣而已。

一個女上班族失魂落魄地走向那張桌子，失神般坐下。

「妳好！」女孩精神抖擻地說。

「… …」女上班族沒有回答，散亂的頭髮活像女鬼。

「請問要占卜哪天的天氣呢？」

「三… …三天後。」女上班族細聲說。

女孩伸出手：「那麼，15塊。」

女上班族從皮包掏出錢。

「嗯，我看看… …」女孩湊向女上班族的面孔，仔細端詳。

「… …」

「三天後的天氣，會是晴天喔！」女孩露齒而笑。

「嗯… …嗯… …」

「但是！」女孩說：「有一個條件，辦到了才會是晴天。」

女上班族無語地看著女孩。

「明天中餐時，幫妳的同事們訂個外送披薩吧！」

女上班族動容。

「同事之間的合作關係，可是很重要的哦。」女孩調皮一笑。

「謝、謝謝。」女上班族點著她散亂的頭髮，抬頭挺胸地離開了。

看著女上班族走上地下道樓梯，女孩用手撐著頭。

「唉，妳到底要騙人到什麼時候啊。」

她轉頭，熟悉的少年就靠在那片熟悉的牆。

「你才是，到底要纏著我到什麼時候啊？」

少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手插口袋一屁股坐在女孩對面。

「我可沒叫你坐下。」

「我可是顧客耶。」

女孩伸手：「15。」

不料少年卻也伸出手，溫暖的大手握住女孩小手。她倒吸一口氣，雙頰紅透地抽回。

「卑鄙。」她別過頭。

「哪有。」少年欣賞著女孩害羞的臉。

兩人沉默了好段時間，女孩不敢看他，他則笑嘻嘻地看著女孩。

「你家… …你跟你爸，還好吧？」女孩開口。

「嗯，喪禮辦完了，道別了。」少年說：「妳呢？」

「嗯，我媽也重新振作了。」女孩細細說道：「那個… …謝… …」

「喔！那不是上次來的那個大叔嗎？」少年指著旁邊路過的一對夫婦。

曾經獨自來過的中年大叔，現在身旁多了名中年夫婦，兩人親密地挽著手。他沒有了黑眼圈，還一身整潔。

中年大叔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女孩，靦腆地笑說：「小妹妹，謝謝妳了。」

「明天，也會是晴天喔。」女孩開朗笑道。

中年夫婦呵呵笑著。

少年目光尾隨那對中年夫婦，直到他們消失在地下道。

「想聽一個事實嗎？」少年說，沒有看著女孩。

「什麼？」

「我想我，喜歡上的… …是那個笑得很快樂的妳。」

女孩聞言，一陣害臊的臉紅，「你幹嘛、突然說這個啦！」

句末，少年站起。

「多少可以了解為什麼妳會想幫別人占卜了，」少年對女孩露出一排開朗的白牙齒，「因為這個對吧。」

女孩仍是滿臉通紅地看著少年，說：「那個… …」

「掰啦。」少年轉身揮揮手，耍帥似的離開。

她望著少年細長的背影，一股莫名的異樣感湧上心頭。

至少在最後，也讓我對你說一句話嘛。女孩溫柔地笑著。

躲雨的男孩，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