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漫．嗑書人

放學後的地下道的那個轉角，總會有個年輕女孩坐在一張陳舊桌子前，等待著什麼人。

一副掛聯寫著「15元超準天氣占卜」，是牆上唯一垂下的裝飾物。

也不是沒事做，就只是個興趣而已。

「你好！請坐！」女孩熱情指了指對面的椅子。

「嗯嗯妳好… …」一個中年大叔搔著頭皮坐下。

女孩看著他，發現中年大叔有著很深的黑眼圈，頭皮屑也掉了一肩。

「叔叔，最近很累吼？」女孩嘻嘻一笑。

「… …嗯？啊，是的… …」中年大叔抬頭看了看女孩，隨即低下頭。

「既然你坐在這裡了，一定想知道明天的天氣吧？」畢竟是掛著「15元超準天氣占卜」的招牌嘛。

「喔，嗯… …是的… …也不對… …」中年大叔支支吾吾，最後說道：「明天的… …天氣。」

女孩一笑，說：「O~K~，我會幫你預測出明天百~分之一百的天氣喔。」

中年大叔沒有回答，只是低著頭。

「不過，在這之前，」女孩伸出手到中年大叔臉前，他抬頭看了她一眼，「15元。」

「啊喔，對。」中年大叔急忙從口袋裡拿出幾枚硬幣。

女孩笑笑收下。

「我看看… …」女孩將臉湊近中年大叔，把他嚇了一跳。

「嗯，明天的天氣是──晴天！」

「是、是嗎？」中年大叔不知道該說什麼。

「嗯，一定是晴天的。但是！」女孩翹起食指，「有一個前提。」

「是、是什麼？」

「大叔，你最近很少回家吧？」

「咦？妳怎麼知道？」中年大叔一副受寵若驚。

「你看起來很累，身上還臭臭的。」女孩用手揮了揮空氣。

「啊… …那真是… 抱歉… …」

女孩輕輕一笑：「沒關係。大叔，如果你希望明天是晴天的話，就快點回家吧。」

「… …」

「那個就是前提唷。」

「… …喔，我知道了。」中年大叔覺得自己被騙了，雖然只是區區15塊錢。

他起身離開，身後的女孩又說了句話。

「大叔，那個… …一定要快點回到家喔，趁現在天還沒黑。」女孩看著地下道盡頭，「回去後，洗洗澡，然後為你老婆煮一次晚餐吧。」

中年大叔猛然回過頭。

「你的老婆，並沒有背著你搞外遇，只是最近真的工作比較累。」女孩靜靜說道：「所以… …為她煮一頓充滿愛情的晚餐吧。」

中年大叔愣了愣。

女孩苦笑了笑，看著他急急忙忙跑上地下道樓梯。

「唉，又再騙人。」

女孩猛一轉頭，一名少年倚牆而立。他吹著口香糖泡泡，一臉興致缺缺地看著招牌掛聯。

「原來是你啊，煩死人。」女孩鬆懈下來，卻沒理他。

少年手插口袋搖搖晃晃走向女孩對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喂，我可沒叫你坐下啊。」女孩看了他一眼。

「怎麼這樣，我可是顧客。」

「自從上禮拜開始你每天霸佔那個座位，我每天的客人可是減少了5人耶！」

「每天不也頂多只有7、8個人嗎？」少年哼哼笑著，慵懶地靠在椅背上，「講得好像自己生意興隆一樣。」

女孩嘟起嘴：「走開啦，煩死人！」

少年沒說什麼，順手從口袋拿出一張紅色孫中山，拋到桌上。

「… …拿走。」女孩瞪著他。

「給妳錢還不要，哪有這種生意人的？」少年看著旁邊走過的路人，吹著泡泡。

「你走開，我不想幫你占卜。」

少年嚼著口香糖，看了看女孩。

「為什麼？」少年問。

「還有什麼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很煩啊！」

「不是那個為什麼啦，我是問妳為什麼每次都跟別人說『一定會是晴天』？」

女孩皺起眉頭說：「你問過很多次了啦，就是因為我知道是晴天，所以一定是晴天啊。」

「嘿嘿哪有，我昨天問妳今天天氣怎樣，妳說晴天，但沒看到太陽啊。」

「你昨天問的是明天的天氣。是晴天沒錯。」女孩冷冷說。

「咦？是喔？」少年一驚，側頭想了想，自己昨天好像真的是問「後天天氣如何」呢。

「所以，你請回。」

「欸欸欸還沒問完啊！」少年從椅子上跳起，大聲一拍桌子。

「幹、幹嘛！？」女孩嚇得往後跳。

「妳每次都會叫他們做一件事，」少年用手撐著身體，居高臨下地看著女孩，「妳怎麼知道要他們做什麼？」

「這就是占卜啊，」女孩冷冷一笑，「抱歉，商業機密。」

「等等，妳那天說那個染髮的高中女生要趕快辭掉夜店工作，天氣才會放晴，然後我那天就跟著她啊，發現她還真的進了一家夜店… …」少年越講越興奮，「妳到底是怎麼知道那高中女生在夜店工作的啊？」

「猜的。」女孩說。

「不信。」男孩說。

女孩白了他一眼。

「我前天回家啊，不小心遇到一個被妳占卜的大哥，妳叫他必須要去接幼稚園的女兒，結果他還真的去幼稚園接他小孩耶。」

「所以呢？」

「妳又不認識他，怎麼知道他有小孩而且還上幼稚園？」

「猜的。」

少年驚呼：「該不會… …有一腿！」

女孩又白了他一眼。

「好啦認真，」少年很沒品的把口香糖朝地上隨口一吐，「妳到底是怎麼知道的啦？」

「… …不想跟你講話。」少女站起身，拿起地上的黑色斜背包。

「等等！」少年忽然拉住她的手臂。

「你幹嘛！？」女孩迅速抽回手。

「那… …」少年表情嚴肅，「幫我占卜一下，十年後，我家會怎樣？」

「我怎知啊，又不是占卜天氣。」女孩轉身。

「那… …十年後的天氣是怎樣？」

「你很煩耶，十年後有365天，我怎麼知道是哪一天？」

「喔… …好吧。」少年愣愣。

女孩一步一步踏著地下道樓梯，發現地面發出好大的聲音。

「下雨了。」

少年跟在她後面，也來到了地面。

雨下得很大很大，豆大的水滴狂野地灑落，像是天空澆下的洪水。

「沒有人問過今天的天氣啦。」女孩搶在少年開口前，說。

看著女孩撐起一把黑色的傘，少年看了看自己手裡。什麼也沒有。

「！！」

「抱歉抱歉，擠一下。」少年淘氣一笑，將身體湊進傘底，也湊向女孩。

「你… …！」

「走走走，後面還有人要過。」

他右手環過她的肩，接過那把傘。

「哈哈哈哈哈！」少年摟著女孩，在雨中快步。

「煩死人，你真的很討厭耶！」女孩想推開他，但又怕會淋濕。

「就一下下嘛。」

兩人在雨中快速移動，踏過的水坑濺濕了褲管。

還好下雨天霧濛濛的。女孩慶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