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漫．嗑書人

6/8-6/9考完基測。

身為末代基測考生的我，在考試前夕真的緊張到睡不著覺。

我們學校有辦超自習，就是基測前一個半月把我們要考試的人從原班抽出來自成一班，也就是考前超級衝刺班。

說實在的，超自習真的很累很累，不能吃東西不能睡覺，就是一直讀書讀書讀書，從早到晚。

我承認我有努力，但不是最努力，因為我有可以不認真的理由。但那是另一個故事。

今天就來說說在我們學校被分配的考場──建國中學──發生的事吧。

一大早我就到考場了，但是沒想到一堆瘋子比我更執著，我七點半到達建中，去我們學校的休息室時，竟然早有一大票人在那裡讀書了！

是說台灣人真的很重視課業，跟他們相比起來，說不定我的努力根本不值一哂。

但這不是重點。

之後，我跟另外一個同學晚安找了個陰涼處坐下來準備。

就在我們坐下來不久在聊天時，突然有個女記者朝我們走來。

結果？

廢話，當然是來採訪我們啊！

「請問你是考生嗎？」那個記者有著短頭髮，長相普通，拿著一支麥克風將它對準我的嘴。

「呃……是。」我一愣，看著女記者身後的巨大攝影機。

「好的，那請問你現在的感覺怎麼樣？」記者問。

「呃……還滿緊張的。」我對著她乾笑。

「好的，那麼，你們是最後一屆的基測考生嘛，對此你有什麼看法嗎？」記者流利地說道。

哇咧！問這種問題，我是要怎麼回答啊！

我的腦神經快速運作，一邊想著「我什麼時候才可以開始讀書」一邊回答：「嗯……這個嗎……很衰，但還挺光榮的吧。」

「很衰？光榮？」記者看起來有點訝異，「為什麼呢？」

「這個嘛……很衰是因為還要考基測，很光榮是因為……」我隨便掰個理由。

「因為基測馬上就會成為歷史，所以覺得很光榮？」記者問道。

「嗯啊，對對。」我強笑。希望她待會不要叫我在電視機前像個智障一樣大喊「基測加油」。

「好，謝謝妳，祝妳考試順利。」記者笑笑，然後轉身走掉。

我鬆了口氣，跟同學晚安對看一眼。

「我剛剛被採訪了嗎？我剛剛被採訪了嗎？」過了幾秒，我才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說。

雖然這不是我生平第一次被採訪，但這種事是可遇不可求的。

我看了眼那記者，麥克風上面標示「中視」。

「靠，妳剛剛說光榮，光榮三小？」晚安大笑。

「妳不覺得挺光榮的嗎？我們是末代考生耶！」我。

「幹，光榮個頭啦。」晚安不屑道。

過了幾分鐘，這件事就被我淡忘了，因為我還有個更重要的考試在眼前。

下午兩點多，考完國文後。

我神輕氣爽地站在建中走廊上，從二樓眺望著操場風景。

建中操場很大，建築很老舊但也很有某種古代氣質，總體給人的感覺還挺像台大的，包括那些植物也是，建中也有種很多超巨大的椰子樹。

就在我欣賞難得參觀的建中校園時，突然……

我的寒毛直束，僵硬地轉頭。

一名女記者看到我，馬上朝我走來。

我本想轉頭不鳥她，但她搶先一步將麥克風抵在我臉前。

「同學妳好，今天目前考的英文、自然跟國文，妳覺得怎麼樣，會很難嗎？」這記者也是一頭短髮。

「呃……應該還好。」有了經驗，我拿出最甜美的招牌笑容對著鏡頭。

「因為出題老師說今年的英文和自然是以比較貼近生活的題目出題的，那妳覺得呢？」

「我覺得，就跟平常考的差不多啊。」我的嘴角僵硬。

又是一個很難的問題。事實上我根本分不出來一個題目到底生不生活化，在我看來題目就是題目，跟貼近生活一點關係都沒有啊！

「那會覺得很難嗎？」記者。

「我覺得英文還好耶，應該算簡單吧，自然就跟平常差不多，可能簡單一點點吧，國文有一些題組有點難，其它就還好。」我微笑。

「好的，非常感謝妳！」然後記者走了。

我瞄了眼她的麥克風，上面寫著「壹電視」和「年代新聞」。

回家後看看有沒有上電視吧。我在心裡這麼說。

「喂，我看妳根本就是想上電視吧！」早以免試上建中但還是來考基測的同學凱份吐槽。

「還好啦，肯定是看我太可愛才找上我的，再說偶爾上上電視也不錯啊。」我很欠扁的笑著。

「妳喔，真的是……」凱份搖頭嘆氣，這傢伙明明跟我同年卻已經像個老頭。

結束了驚悚的基測第一天後，我坐在我爸車上，開往回家的路。

手機忽然響起，我接起。

「喂爛邱。」我對著電話另一頭說。

「欸爛鍾，我剛剛在電視上看到妳耶！」死黨邱博大叫。

「幹真假！妳在哪台看到的？」我也大叫。

「在中視，因為我聽到妳的聲音所以看了眼電視，發現妳在上面！發生什麼事了！？」邱博的聲音聽起來像是看到了史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喔，因為他們來採訪我啊，壹電視跟年代新聞也有來問我喔。」我得意地說。

「靠！那我明天也要去！我要上電視變超紅！」邱博因為已經免試上了明倫高中所以沒來考試。

「幹。」我說。

「欸我爸聽得出妳的聲音耶，妳在電視上講話的時候我爸一聽就問：『那是爛鍾(綽號)嗎？』」

「我講了什麼？」

「呃，就短短一句。記者問妳什麼？」邱博淳。

「她問我什麼身為末代基測考生感覺怎麼樣，我就說很衰，但也很光榮。」我誠實已告。

「喔對對對！我有聽到妳講『光榮』兩個字！但是其它就沒聽到了。」邱博彈了下手指。

「真的假的……好丟臉喔。」我羞愧掩面。

這世界上大概只有我會認為身為末代考生很光榮吧。

回到家後，我奶奶突然打來。

「喂？」我疲憊地接起。

「知叡，妳是不是上電視了？」奶奶說。

「欸奶奶妳看到囉！在哪台？」我肅然起敬。

「在中視啊。妳怎麼會上電視？」

「因為有記者來採訪我啊。」我說。

原來全世界的人都看到我在電視上，這種感覺好奇妙喔！

「我一定要看新聞，尋找我的英姿。」我打開電視轉到中視那台。

我又興奮又害怕，興奮的是將會看到我出現在平常不可能出現的地方，還是全國可以看到的那種；害怕的原因，是怕別人覺得我的回答很白痴沒腦，或是記者把我拍得很醜。

於是，我守候著電視機長達兩個小時。

但，卻再也沒有看到我的出現！

「搞什麼鬼啊！為什麼我不出現一下！？今天可是基測耶！」我用力拍打沙發，對電視乾瞪眼。

結果，我只聽到別人說有看到我在電視上，我自己卻沒機會看到。

上網想找有沒有我的採訪影片，也沒查到什麼。

其實我真的覺得身為末代考生挺光榮的。

這可是台灣實施了十三年的地獄制度，終於在我們手下終結了。

我們是創造歷史的人，是將基測送入歷史的歷史人物。

我們這一屆，就是歷史啊！

光是這一點，居然就足以讓我感到很酷很開心。

哈哈，總感覺自己像個傳奇人物啊。 

基測第一天，我叫同學大涵幫我買瓶水，結果她居然給我一罐1400ml的超大礦泉水！

這傢伙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九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