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漫．嗑書人

12月27日，於Franklin Tourney的第二天比賽，是球隊今年歷經的所有比賽中，最危機感十足的一場。在開賽前幾秒便以0-5被領先，是前所未有的危險事態。

對手來自De Pere，聽說她們在去年就給我們隊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尤其是那名背號4號的球員。

我以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計分板上的0-5。這種分數，是今年首次的恥辱啊！

手心不再像以往那樣流著冷汗，而是因專注而發燙的手汗。

沒過幾分鐘，比數差距已被拉開至十多分。大家都不由得慌張起來，一二軍球員不停地交替上場，板凳的我也只能無奈地看著那史無前例的巨大差距，心裡祈禱著一絲奇蹟。

說真的，這場比賽的裁判很雞巴，明明是防守犯規也不吹。

而有時候卻給對手罰球機會，看得我們全隊忿忿不平。

「What！？」教練Stubbe在整場比賽大概有幾十次，以不可理喻的臉看著裁判，完全無法明白他們的眼睛有什麼問題。而在一旁觀戰的我們，也是兩手攤開不停看著我方被撞倒，球卻順利落入敵方手中。

「They must have paid them 20 bucks before the game.」隊友Abbey哼哼說道。

我緊捏雙手，看著激烈的戰場。

De Pere的防守十分積極，整場都用一對一盯人，輪我們進攻開球時，好幾次都因為盯得太緊而傳不出球，又送給了對手一次進攻機會。

而De Pere的進攻，跟我們隊一樣採取快攻。我個人在籃球戰術上傾向於快攻，因為快攻隊伍比較容易掌握比賽節奏，遇上慢攻型絕對必勝。

我以前就有想過，當兩個快攻高手碰上時，戰術相剋的情況下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事實證明，或許不單單只是爛裁判的原因，而是De Pere的實力真的無法估量。

在進攻與防守上，De Pere與我們是相似的隊伍，無論什麼都是積極撲向球、進攻衝衝衝，整體來講就是釋放巨大「壓力」的球隊。

防守時稍微往持球者貼近，會給予對方pressure。

另外，我們隊時常使用的一種防守戰術名為「trap」，也就是包夾。在對手進攻開球時，當持球者在後場運球接近中場時，兩人立即貼上去包夾，使其無法傳球。

但，破解trap的方法，我從De Pere身上看得一清二楚。

方法很簡單，只要隊友間互相傳球就好，在我們撲上去包夾前就把球傳出去，不僅trap沒用，還會使我方防守人數瞬間少一人，因為trap是防守對進攻2對1。

我看著trap被破解，對手的二分線命中率奇高無比，上籃也是不知怎麼搞的亂投都進，有時還賺到犯規，很吃屎也很可怕。

「Come on！Ladies！」身旁的隊友們大聲吆喝。

「You got this！」

觀戰的不管是板凳還是下場休息的我們，全都用力拍手、為場上流汗的隊友加油打氣。

比數差距，依然是令人不甘心的十多分。

現在的我早已沒多餘心思顧慮自己的出場戲份不夠，而是盡全力關注比賽，在她們進球的時候鼓掌叫好，在換人的時候對換下場的隊友一記high five鼓勵。

忘了說，破解我們的trap，還有第二種方法。

那方法叫「速度」。

「不會吧……」我看著那矮小的白色身影，喃喃自語。

那個可怕的、龍捲風般的襲捲攻勢，真他媽超猛的啊啊啊！

De Pere的矮個子4號，幾乎整場都沒被換下過，而她最恐怖的武器，是她無與倫比的閃電速度！

「喂喂騙人的吧……」

我睜大雙眼，4號運著球以我從沒看過的神速，沿著邊線衝向前！

不僅如此，我們隊上跑得最快的Abbey，同時也是防守4號的人，使出渾身解數地跑居然跟不上一個運球的矮個子！！！

我想那姿態，就是所謂球場上的旋風吧。

那種速度，兩人合作的trap是絕對攔不住的。

於是我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神速4號輕鬆地運球甩開防守。我第一次見到手上顧著球還能跑這麼快的高手。

中場休息十分鐘，在大家卯足全力追趕之下，差距仍然是十多分。

對手很強。

比任何一個今年遇到的對手都強很多很多。

教練講解完接下來的跑位模式後，我們再次回到戰場，進行後半場暖身。

「Let’s go！Girls！」很像大姊頭的隊友Kat大吼。

「Bring it in！」隊友Sammy高高伸出拳頭，我們也是。「Cardinals on three！One！Two！Three！」

「Cardinals！」我們大叫。

接下來的戰況仍舊激烈，De Pere依然使用費力的全場盯人，裁判也仍舊眼睛有問題。

隊友Abbey換下場休息時，一臉忿忿不平地說著裁判都不吹犯規。

「Oh my god she slapped me on the face and he didn’t do anything！」Abbey抱怨，適才有人打到她的臉，裁判卻沒怎樣。

這場比賽之所以激烈，我想是因為肢體碰撞。對方身體靠得近，動作又大，只要是上過場的隊員沒一個沒有受傷。

而每當我們不小心賺到防守犯規時，對面觀眾席上為De Pere加油的觀眾 (大部分都她們球員家長)，就會發出很大的「Noooooo！」，搞得我們心神不寧。況且，那些犯規本就該吹的，每次我們賺到犯規就不滿真的超沒禮貌。

鏡頭轉回球場上。

我們隊上的王牌Alexis以超速切入一群防守者裡。

眼看著她接近籃下、跳起、手托起球……

對方幾人龐大的身軀硬是把她撞倒，球被蓋了火鍋落入De Pere手中，Alexis狠狠摔落在地。

發出了很大很痛的「砰！」一聲。

對方反攻。

我心裡想著哨聲該響起。

但，什麼都沒發生。

「What the heck！？」我看著裁判大叫。

「Oh shit！」隊友罵道。

「That was a foul！」教練Stubbe嚷嚷著重複了很多次的不滿。

教練將Alexis換下場。她的狀況不太好。

一下場，Alexis用手摀著胸口：「I…I can’t breathe…」

她大口呼吸著，每一口都聽得出來空氣是進去的少、出來的多。

她的表情很痛苦，清秀的臉全皺在一起。

「…I can’t breathe…」

我們擔心地看著Alexis，她已經痛苦到眼淚滑落。

教練讓她坐下，我們則給了她水。這下可好，有傷兵，分數又落後。

我心中燃起一股異樣的火焰，那是很憤怒的熱度。

裁判不吹就算了，觀眾沒品就算了。

我最討厭的，就是看到自己隊友被弄哭。

雖然體壇裡受傷難免，我看到隊友因受傷的痛而流淚也不是第一次，但Alexis的淚，那些掛在通紅臉頰上、晶瑩剔透卻飽含著痛的淚……

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種在內心的痛、憤怒。

還有對無能為力的自己生氣。

所謂球場上的奇蹟，就是指這時刻吧。

王牌Alexis舒坦之後，又回到場上。

現在分數差距，12分。

我曾相信「逆轉」這件事，是漫畫家編劇的特權。

但現在我明白，熱血的逆轉，是掌握在不願服輸的人手中。

場上的她們奔跑著，場下的我們咆哮著。不到最後，絕不放棄的任性。

差距7分。

場上神射手Kat投出了超級振奮人心的一記三分球，「唰」地過往像是雷聲。

「Yes！」場下的我們握拳，激動叫道。

差距4分。

場上Alexis從進攻的對方手中秒速奪走球，一記帥氣籃板球！

第三節結束鈴，正好響起！

那一瞬間，場下的我們幾乎是用跳的站起。

「Yeah──！」

就連少話的我也不由自主、跟著其他隊友舉起勝利的拳頭嘶吼。

天啊太熱血了！我看著記分板，差距僅僅，2分！

從12分追至只差2分，這大概是我看過最最最激勵人心的比賽了！！

教練鼓勵我們，大致講了一下策略後，所有人帶著前所未有的自信與氣勢，高舉著拳。

「Cardinals on three！One！Two！Three！」帶頭的呼嘯口號。

「Cardinals！」我們則以有史以來最血氣方剛的心，嘶吼著回應。

這個時候的我們，克服了躁動的觀眾，克服了裁判的亂判。

這個時候的我們，誰都堅信著逆轉近在眼前。

只可惜，De Pere是我看過最不省油的燈。

最後一節，儘管在場下的我們加油打氣下，仍無法彌補實力的差距。

分數再次被拉開。

而最終比數，47-58，相差11分。

也是我們隊今年首次敗北。

我曾想像，在這場比賽以前都所向披靡的我們，如果真的戰敗了，隊友們感受如何？

但跟我想的相反，她們雖然會不爽裁判跟觀眾，但都願賭服輸，比賽完後大致上還是老神在在。

心情最複雜的，反而是坐冷板凳的我。或許這就是經驗差別與運動家精神吧哈哈。

看著隊友們的背影，像是看著老將的身姿。

這次敗北，說沒事是騙人的。

但我心底暗暗發誓，往後一定要變得很強很強，強到可以與隊友們並肩奮戰，去真正感受面臨超級厲害的對手的壓迫感。

然後，要靠自己的雙手，打出非常精彩的逆轉。